二、旱魃祸

玄端仙君，乃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一世向善修得百万功德，终于得以飞升成仙。玄端仙君剑眉星目，鼻挺唇薄，生就一副好皮相，为人沉稳，脾气极为平和，众仙君都对其十分尊重，也时常有美貌仙娥们有意交好。可不想这人在这方面格外的冷淡，飞升几百年，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至于帝君曾经提过的情劫，更是早就被人忘到脑后去了。

人间晴雨旱涝本是寻常，但是这次晋地的旱灾却引起了天宫的注意，只因这次旱灾来的突兀，是一只沉眠许久的旱魃醒来为祸一方，天宫自然要下界平乱。帝君本来是瞩意剑曙仙君前去，没想到提到这事时很少发表意见的玄端仙君却主动提出旱魃既是在晋地祸乱，那便该由他前去。想必那时帝君及玄端仙君已有预感此行非同寻常，才有了这一拦一荐。

玄端下界后，自然先要帮助平衡人间雨水，行走四方救渡百姓，而恰好此时，有一个剑修在晋地游历时发现了旱魃的踪迹，也是一边追踪旱魃一边救助百姓，两人终于还是在路上相遇。

玄端一路上见过不少难民，也听他们说了不少话，早知道这晋地有许多闻风赶来收妖的修士，其中大多泛泛，只有一人极为不同。其他修士多是法器满身惹眼非常，只有这人只佩长剑，三两行李，若不是着实气度非凡，实在难以把他和那些排场大得很的修士们相提并论。且这人不仅是收妖，还救人，一路上他遇见的难民多少都得到过他的救济。

可是他的名声却不好，难民们提起他多数有些愤愤，只骂道拜高踩低，毫无人情味。原来是这剑修自己也没什么银钱，所以每次只救济一部分人，不是人们一般选择的病残妇孺，这人只救青壮年，而且是无牵无挂也就是家里都死绝的青壮年优先。若是几批难民离的近了，他便要挑那看起来更为体面的难民救助，这就是为什么难民们提起这剑修时多是不满了。

玄端仙君可是大不相同，凡是他走过的地方，均有雨露，凡是他见过的难民，皆受恩泽，短短人间几日，玄端仙君就多出了无数信徒，那剑修两相对比，被骂得更多了。

就这么一路寻妖一路救助，玄端仙君赶上了那剑修，只一眼，玄端仙君就想起了初飞升时帝君的话，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一次下界帝君没有直接让他下界——都是因为这个剑修。

这剑修长发一束，颊旁落着零散发丝，一双桃花眼被剑眉削去了几分多情，只余俊朗，身形挺拔匀称，腰间佩着长剑，手中握着一只斗笠，似乎是刚刚摘下来还没来得及戴上。那剑修看见了玄端也是一愣，随后遥遥见了个礼便又要上路。玄端这才反应过来，几步追上轻唤一声“请留步”。

那剑修似乎是没想到玄端会喊住他，斗笠戴了一半又摘了下来：“这位朋友，请问何事？”

“啊……”玄端一时没想到托词，打了个结巴又说，“我听过路的难民说，先生也是要去寻那妖孽？可巧我也是除妖路过，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剑修轻轻抿唇似乎是笑了一笑：“盖聂。”

盖聂啊，玄端在心里念了一遍，行礼道：“在下卫庄。”

说完心里一个激灵，居然没化名，直接把凡名报出来了。

一路同行，卫庄才发现这个剑修如此不招人待见想必不仅仅是因为他救助难民时有偏颇，或许还有他实在是和善过了头，甚至有了那么一点风流的意味，想来难民们为了生计奔波，是看不得这个的。

就如同眼下，两人在途径的一处林子里稍作休息，卫庄刚要自告奋勇去找些食物充饥，盖聂就笑着摇摇头将自己拦下了，理由是“卫兄这等天人之姿，怎好做这些事情，我来即可”。卫庄走到溪边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默默告诉自己“我不是看自己，我就是看看这水干不干净，好取些饮用”。

看着看着卫庄又想起来盖聂那一双眼，笑起来真真是桃花潋滟，春意烂漫，忍不住想到，这样一个人，为何不做些让人开心的事呢。

盖聂留下卫庄休息，自己出来捕猎，并不全是因为不想卫庄做这些粗活，更多的是来自一个剑客多年的直觉。这次追踪的旱魃破坏力极强，且移动范围极广，盖聂甚至怀疑这妖已经化出了人身，只有这样方能解释为何此次旱灾范围如此之广，且旱情最为严重的地点都是城中。盖聂走在前面没有听说过卫庄一路事迹，只是觉得天气环境如此恶劣，而卫庄独身上路未免太过从容，想必不是常人。

更何况，哪个正常的青年人会长一头白发呢？

卫庄在溪边见盖聂久等不归，心想这盖聂莫不是不想同他上路，所以寻了个借口扔下他自己走了，便想要循着盖聂走的方向去寻找，又想两人若是走错了，盖聂回来寻不到他这可不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原地再等那么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盖聂其实已经回来了，就在不远处悄悄观察。眼见卫庄在原地百般纠结的样子，心道这人面上冷冷淡淡的，性格倒也还算有趣。只略等了一会儿就提着寻到的野禽山果远远打了招呼，卫庄原本还坐在石头上百无聊赖的拨弄火堆，听到声音一下子站起来看向盖聂。

“这山林里动物极少，我感觉不对就四处看了看，回来的晚了些。”盖聂把山果拢起来放好，又把那野禽放到地上，走到溪边细细的洗了手，“这果子清洗一下即可，野禽等我处理一下就好了，山野多有不便，可能要让你委屈一下……嗯？”

竟是卫庄洗了个果子递到了他的嘴边：“辛苦你了，先吃一点吧？”

这是怕我找来的不能吃吧，好重的心思，盖聂想。

这么大的森林要找这些吃的，真是辛苦他了，卫庄想。